话说杨炯与青黛随着亓官遥转过几条街巷,但见行人渐稀,绿树成荫,远望秦淮烟水,已是另一番清幽气象。
那亓官遥得了“观澜”扇,一路摇得风生水起,俨然以东道主自居,指着前方一座临水高楼笑道:“郑兄请看,那便是沧浪楼了。”
杨炯举目望去,只见一座五层楼阁临水而立,碧瓦朱甍,飞檐叠角,檐下悬着三十六盏琉璃风灯,虽未点亮,在夕阳余晖中已流转着温润光彩。
楼前一道九曲石桥直通水岸,桥畔遍植垂柳芙蓉,此时正值七月,青荷满池,柳丝浓绿,随风轻拂水面,荡起圈圈涟漪。
“好一座沧浪楼。”杨炯颔首赞道,“不知有何掌故?”
这一问正中亓官遥下怀,他“唰”地合上折扇,在掌心一敲,眉飞色舞道:“郑兄有所不知,这沧浪楼乃前朝咸平年间所建,至今六十三年矣。
楼名取自‘沧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吾缨;沧浪之水浊兮,可以濯吾足’之句。在前朝时便是金陵第一青楼,如今说它是江南第一楼也不为过。”
杨炯听了,面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:“这‘沧浪’二字,原是喻人世进退之道,用以名青楼,岂非……”
“嘿!郑兄此言差矣!”亓官遥压低声音,眼梢眉角带出几分暧昧笑意,“那些老夫子都说有辱斯文,可你换个方向想想,这‘濯缨濯足’四字,岂不正好应了此间风情?缨冠正服而来,解带脱靴而去,正是人生快事!”
说罢还冲杨炯挤了挤眼,一副“你懂得”的神情。
杨炯怔了怔,旋即失笑:“原来亓官兄也是个‘淫才’啊!”
“谬赞谬赞!”亓官遥毫不羞赧,反将折扇展开轻摇,故作矜持状,“照我大哥‘长安探花郎’的手段,还是差得远喽!”
“什么?!”杨炯一口气没上来,险些呛着。
身侧青黛早已捂了嘴,肩头轻颤,那双杏眼弯成月牙儿,分明在说“叫你装,这下可好,名声被人败到金陵来了”。
杨炯定了定神,没好气道:“你认得同安郡王?”
“岂止认得!”亓官遥正色道,“我们兄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,曾对天盟誓,要携手纵横花丛,踏遍天下风月场。
那时江湖上并称‘南狎英、北探花’,一时风头无两,羡煞多少风流子弟!”
说着却又叹了口气,面露怅惘,“可惜,后来我那兄弟入了朝堂,身不由己。如今江湖上,只剩我一人苦苦支撑这‘狎英客’的名号了。”
言罢竟作出一副身负重任、独木难支的悲悯之态,仿佛真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“你放……你……”杨炯差点没一拳挥过去,起初还道这小子虽纨绔,到底知礼,谁知竟在金陵这般败坏自己名声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心头火气,岔开话题道:“亓官兄,你好歹是定远伯府公子,金陵顶级的世家子弟,在这等地方开诗会,传出去怕是不妥吧?”
亓官遥到底少年心性,没什么城府,随口便道:“不瞒郑兄,此事是我长姐操办的。说是诗会,实则……实则是要买卖些异族奴仆。”
“哦?”杨炯眉梢微挑,“买卖异族奴隶,何须用诗会遮掩?”
“郑兄有所不知。”亓官遥收了折扇,正色解释,“金陵素称东南文枢,大儒隐士多如过江之鲫。若公然买卖人口,纵是异族,也少不得被那些老夫子口诛笔伐。
故而选在沧浪楼办诗会,一来那些老顽固耻于踏足此地,二来与会者皆是金陵权贵人家的年轻一辈,包下此楼附庸风雅,也是常事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况且‘沧浪’二字本就雅致,拿来做遮掩,再合适不过。”
杨炯听罢,对躲避大儒诘责一说自是理解,可仅仅为了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