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,那口井就被荒草埋了。“今天不修井,明天就去挑水。”他拽起身边的锄头,木柄上的毛刺扎进掌心,带来一阵尖锐的疼。
江曼赶紧跟上他的脚步,速写本在怀里颠得厉害。她翻到前几天画的老槐树,树底下隐约能看见个石砌的井口轮廓,是她采风时偶然撞见的。“我记得井台是青石板铺的,上面还有凿出来的绳痕。”她的声音被风刮得断断续续,“奶奶说,那井是民国年间挖的,当年日本人来的时候,全村人就靠它活命。”
皮卡车开到槐树林边缘就进不去了,密密匝匝的酸枣刺把路封得严严实实。叶东虓挥着镰刀劈出条小道,江曼跟在后面,裤腿被划开好几道口子。空气里飘着腐叶的腥气,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,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,像谁撒了把碎银。
“在那儿!”江曼突然停下脚步,指着前方。一片齐腰深的蒿草里,露出半截青灰色的井台,石缝里钻出的野枸杞结着鲜红的果子,像缀在上面的玛瑙。叶东虓走过去,拨开草棵,完整的井台慢慢显露出来——三尺见方的青石板,边缘被磨得溜光,中间的井口盖着块断裂的石板,缝隙里塞着枯枝败叶。
他蹲下身,伸手摸了摸石板上的绳痕。深浅不一的凹槽像一道道年轮,记录着无数个清晨黄昏,水桶晃悠着沉入井底的声响。“这石头有年头了。”他敲了敲井台,发出沉闷的回响,“是花岗岩,结实。”
江曼翻开速写本,铅笔在纸上勾勒出井台的轮廓。她特意放大了那些绳痕,笔尖反复描摹,想把岁月的质感刻进纸里。“你看这道痕,”她指着最深的一道凹槽,“怕是磨了几十年才能这样。”
叶东虓没说话,用力掀开断裂的石板。一股潮湿的凉气扑面而来,混杂着泥土和苔藓的气息。他探头往井里看,黑黢黢的深不见底,只有井口的光斑在水面上晃。“有水!”他惊喜地喊了一声,捡起块石子扔下去,过了好一会儿,才听见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“水深吗?”江曼也凑过来,一股寒意顺着领口往里钻。
“至少有五六米。”叶东虓估摸着,“够咱们用了。”他从车上拿来手电筒,光柱射进井里,能看见井壁上长满了绿茸茸的苔藓,水珠顺着石缝往下滴,在水面上溅起细碎的涟漪。
清理井台花了整整一个上午。叶东虓把蒿草连根拔起,江曼用刷子把石板上的泥垢刷干净。当井台完全显露出来时,他们才发现青石板上还刻着字,只是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。江曼蘸着水在字上擦了擦,勉强认出“民国二十三年”几个字。
“1934年。”叶东虓算了算,“快九十年了。”他蹲在井边,仿佛能听见时光深处传来的声响——木桶撞击井壁的“咚咚”声,女人洗衣时的说笑声,孩子趴在井台边看影子的嬉闹声。
中午回村吃饭时,三爷爷听说他们在修老井,放下碗筷就往槐树林跑。“那井可不能随便动!”他拄着拐杖,跑得气喘吁吁,“当年挖井的时候,请了风水先生看的,动了会坏了村里的气运。”
叶东虓正在井台上铺塑料布,准备晚上守在这里防野兽。“三爷爷,都什么年代了,还信这个。”他笑着递过去一瓶水,“您看这井水,清着呢,不用可惜了。”
三爷爷没接水,围着井台转了三圈,嘴里念念有词。他指着井壁上一块突出的石头说:“这是‘龙抬头’,当年特意留的,你可别给凿了。”又指着井口的方位,“朝东南,纳紫气,好风水啊。”
江曼忍不住笑了:“三爷爷,您咋知道这么清楚?”
“我爹当年参与挖井了。”三爷爷的声音低沉下来,“那时候村里闹旱灾,饿死了不少人。族长领着全村人,凿了三个月才见着水。我爹说,出水那天,全村人都哭了,在井边摆了三牲祭品,唱了三天大戏。”他摸了摸井台的石板,指腹